佛塔模型的阴影即将吞噬展示台的刹那,顾长哥腕间的朱砂胎记突然发烫。
他眼前闪过林管理员浸泡药酒的纤细手腕,王翠兰工具箱底层那枚褪色的药香荷包,还有张父亲审视他时鹰隼般的眼神。
"当心卯榫!"孙建筑师的怒吼炸响耳畔。
玻璃碎片如银鱼群掠过顾长哥的鬓角,他后撤半步的脚尖在环氧地坪上拖出半道弧线。
二十米高的校史馆模型投射的光斑里,王翠兰安全帽系带被疾风掀起,露出颈后三道暗紫色的刮痧痕迹——那是他三天前用牛角梳给她祛湿时留下的。
"顾大夫!"林管理员打翻的药箱里滚出七枚艾草灸柱。
顾长哥突然嗅到王翠兰工装裤兜里风油精的薄荷味,混杂着佛塔模型桐油涂层的苦涩。
他袖中的磁针罗盘咔嗒归位,指尖勾住安全帽系带的瞬间,三枚檀木榫头正从佛塔飞檐坠落。
"低头!"
他揽住王翠兰的腰身旋身闪避,工装布料的粗粝感摩擦着白大褂前襟。
三百六十五个榫卯节点同时震颤,佛塔顶端的青铜宝顶将他们的剪影投在评委席铜铃上,惊起檐角铜风铃叮咚作响。
"顾..."王翠兰的扳指磕在他锁骨,工具箱里跌出半截墨斗线。
二十米外的校史馆模型突然投射出菱形光斑,将顾长哥腕间的朱砂胎记映得宛如跳动的烛火。
评委席传来茶杯翻倒的声响。
孙建筑师抓着结构图的手指泛白,张父亲扶正金丝眼镜时,镜片反光遮住了瞳孔的震颤。
林管理员跪坐在散落的艾草灰里,旗袍开衩处露出的小腿被玻璃碴划出细长血痕。
"当啷——"
最后一块坠落的檀木构件被顾长哥抬脚踢进废弃材料筐,他鬓角汗珠坠在王翠兰的安全帽上,炸开朵小小的水花。
佛塔模型突然安静下来,承尘上的白猫弓着背,琥珀色瞳孔倒映着顾长哥白大褂后背洇开的汗渍。
"王姐工具箱第二层。"顾长哥松开手时,指尖还缠着半截墨线,"暴雨夜那包艾叶,该换新的了。"
王翠兰怔怔望着工具箱夹层露出的靛蓝荷包,忽然抓起沾着桐油味的扳手,当啷一声砸在展示台上:"这榫卯大赛,我退赛!"
评委席哗然。
孙建筑师攥着结构图要冲过来,却被张父亲按住肩膀。
林管理员正用绢帕擦拭腿上的血痕,闻言猛地抬头,发间玉簪撞在展示柜玻璃上叮咚作响。
"当年我男人从脚手架上摔下来..."王翠兰摘掉安全帽,露出剃短的鬓角,"顾大夫用银针给他止住颅内出血时,我就该明白——"她突然抓住顾长哥的手按在自己后颈刮痧痕迹上,"这双手,合该救人的!"
评委席传来零落掌声,渐渐连成雷鸣。
张父亲摘下眼镜擦拭,孙建筑师盯着结构图上的墨线沉默不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