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他回到养心殿面见嘉庆皇帝时,却见他不嗔不喜,神情之中透着万事不为所动,这倒让袁承天内心感到有些意外。他也不过问拿下傅传书没有,而是让人设宴为其庆功。袁承天几次三番要说自己大师兄傅传书走脱,可是嘉庆皇帝都以敬酒遮了过去。可是袁承天却是不说不快,酒酬耳热便说及此事。嘉庆却道无妨,说傅传书虽是摄政王余党,虽有忤逆野心,但罪不至死,所以朕也未完全放在心上,你也大可不必内疚。袁承天见他说的诚恳,不似作伪,心中不禁大为感动,心想:天下有些君主也该当是天下百姓的福祉,那么自己的袁门还有必要与朝廷为敌么?
嘉庆皇帝又道:“袁兄弟我想你袁门势及遍及天下,想这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的三十万之众,可说是有与朕分庭抗礼之势,朕有时便心中隐忧。”袁承天道:“永杰,我之先祖袁督师一心忠义,我是后人,岂能人后,敢不效力于我人!记得他曾说:一生事业总成空,半世功名在梦中。死后不愁无勇将,忠魂依旧守辽东!”嘉庆皇帝击节道:“朕读史至此,便自涕泗横流,以为袁督师是为不世出的英雄,从古及今罕有,便是我满洲勇士也是不如他!只是可惜天不佑护这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,以至祸不旋踵,身死国灭,是为憾事!——如若当时他为我后金所用,将来不在拜相称侯之下,只是……”袁承天道:“假若当时他身降,那么也就不是袁督师,后人也不会拜谒敬仰于他了?”嘉庆皇帝心想不错,如果袁督师那样做了只怕也就不是他了。
嘉庆皇帝忽然想起了什么,说道:“袁兄弟,咱们一同去刑部看视摄政王如何?”袁承天心想皇帝定然是放心不下这位王爷——虽然他有忤逆之举,然而他终究是皇叔,皇帝纵有意禁锢于他,恐怕恻隐之心难免,再者恭慈太后只怕也不允许皇帝将这摄政王诛杀,毕竟与先帝是为手足!也许最好的办法是将他褫夺一切职权,贬为庶民,发配那边疆苦寒之地——宁古塔,让他自行悔过,任其自生自灭!然后嘉庆皇帝心中总是有些不安,便要与袁承天一同前往那刑部大牢看视摄政王多铎!
刑部大牢本来守备森严,可是现在却不见有看守的官兵,而且大牢之中灯光昏暗,透着阴森可怖。袁承天和嘉庆皇帝进了大牢便觉异样,因为关押多铎的牢门竟然是开着的。袁承天不觉心中一惊,跨步而入,只见偌大的牢房之中竟空空如也,不觉更是心惊。这时嘉庆皇帝道:“袁兄弟,看来这摄政王已然出逃了。”袁承天道:“可是这里并未有打斗的痕迹,他是如何逃出生天的?”
嘉庆皇帝负手于后,说道:“看来朝中还有他的党羽,朕一时大意,忘了除恶毋尽,结果让他们里面通同作弊逃出天牢,只怕他决然不肯就此伏罪,还妄想与朕一较长短!”袁承天道:“永杰,这样看来只全力缉拿,否则他一旦出京,只怕后患无穷?”嘉庆皇帝道:“朕已下了诏书,京城四门严查,他只怕一时半刻出不了城,余党自然无法可施,只是他会去哪里呢?”
袁承天忽然道:“以他之性格,只怕与常人不同,因为这位摄政王一向桀骜不驯,自大成狂,想来不会托付于臣下,也许会在王府——因为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!”嘉庆皇帝听了,深以为然,便让他再去王府。——其实王府已是人去楼空,昔日不可一世的摄政王府,而且门前车马无,再无人敢多看上一眼。王府已被查家,贵重物事已被查抄,江湖人士已是闻风而逃,只有那些身无多大武功的死士才被捕杀,而赵天横他们这些武林大豪因为身有不凡武功所以尽可以全身而退,可怜晚晴侧福晋和多福安尽被拿起投入刑部大牢——皇帝念及这多福安儿时与自己是最要好的玩伴,所以不忍对他用刑,便吩咐四大顾命大臣看顾。他们也知道皇帝这心思,所以不敢有违,将这多福安安置在好些的牢房里,让牢中看守的兵役不可难为于他,他有什么要求尽可能满足于他。多福安虽头脑不甚明了,可是也知道皇帝还是顾念亲情,也不禁潸然泪下,心想:如果阿玛不行忤逆之事,皇帝又岂会查抄王府,我和额娘又怎会落得身陷囹圄之境地?只是不知阿玛现下情况如何?是生是死?
其实袁承天查看地上铁镣便发觉是为神兵利器所断,只是他心中已明了是大师兄傅传所为——看来大师兄是死性不改,非要一意孤行,非但没有听自己的劝说远离这京畿是非之地,非要强行插手这是非之争,还想扶持这摄政王多铎东山再起,只是他忘了便是多铎有心只怕也是无力,因为朝中虽有其党翼,只怕也是见风使舵之徒,眼见他大势已去,只怕早已望风而逃,也决然不会火中取栗,自取灭亡?——可是偏偏大师兄执迷不悟,非要倒行逆行,助纣为虐,只怕将来难有善终!
他虽看出却不能说出,因为那样一来更加会祸及昆仑,皇帝必定会下诏于伊犁将军苏宁杰围攻昆仑派,虽说昆仑派山高路险,多是难走,可是终究不是朝廷之敌,可说是岌岌可危,所以自己只有隐藏心中不说。嘉庆皇帝自然是看不出端倪,因为他虽身有武功,可是说到对昆仑派的武功却是不知,所以他并未看说这是昆仑手法所致,只是心中犹疑。
袁承天心想:此时只怕摄政王被大师兄救出,已是惊弓之鸟,断然不会再行回王府,只会随同大师兄前去XJ,因为那里有多隆阿将军,多半会暗投靠于他,再行起事。适才袁承天之所以对皇帝说那摄政王会径回王府,只是说辞,害怕皇帝细究,难免会查出行藏,那么事必累及于大师兄,便成祸端!这也是他用心良苦,害怕大师兄再入牢狱——因为这可是忤逆大罪,十恶不赦之刑,一经触犯便难以开脱,在别人是株连九族,在昆仑派便是灭派之危,他能不小心应对,毕竟昆仑派于自己是师门,无论如何也不可以忘却,因为昆仑派还有师姊师弟和诸位师兄,他们都是仁心仁义,不全都是恶毒,所以他才要千方百计卫护于昆仑派。
嘉庆皇帝见此也是无计可施,见袁承天也是默然,心想:岂难道便这样故往故纵,只是不行,他虽是朕之皇叔,然而篡逆之罪不可恕,所以无论如何也要缚虎入笼!他决心已决,携袁承天同往王府。
摄政王府凋零可怜,已显破旧不堪,透着无比凄凉,颇有一种看他起高楼,看他楼塌了……一种凄凉涌上心头,心想:人生直如一场大梦!袁承天也是感慨无已,心想:人生苦苦相求一场空,荣华富贵皆是梦!参不透南国红豆相思泪,看不透虎兕大梦归!
忽然便见一个人孑然独立在王府,在凄风苦雨中神情萧然,透着无比的神情。袁承天见是自己的忠孝堂主温如玉——想来是思念于婉兮格格——因为当时他将婉兮格格埋葬,后来为摄政王所发觉,便命人迁往王府的家庙,以为相思之苦!今时今日这温如玉在数九寒天竟不知冷,也许在他心目之中婉兮全是因他而死,可说他是为大罪人,虽然射杀她的元凶却是那傅传书,可是他却不能去寻仇,因为他可是少主的同门大师兄,所以心有恨只有隐忍,不可发作——正是如若此生不后悔,何必当初曾相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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