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瘦得几乎只剩一把骨头,似乎连推动这车柴火都耗尽了他全部的气力。

不知何故,这景象使吴仁安驻足凝视。

在他眼中,这青年与那些被踩在脚下的蝼蚁并无不同。

可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触动。

往日里,这等小民,他眼也不会多看一眼,今日却觉此人似曾相识。

不知为何,这个青年人的身影,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。

那个刚来到这个世界,饥寒交迫的吴天。

“柴火作何价钱?”

小主,

吴仁安忽然开口,声音淡漠。

青年闻声抬头,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喜,继而又迅速黯淡下去。

当他的目光落在吴仁安腰间那枚闪着幽光的香主令牌上时。

瞳孔骤然一缩,脸色霎时煞白。

“小…小人…”

青年支吾着,声音干涩如落叶摩擦。

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。

“我问你,此柴作何价钱?”

吴仁安重复道,语气依旧平静。

却多了几分不耐。

青年咽了咽口水。

双膝一软,险些跪倒在地。

他强撑着身体,勉强回道:“回…回禀大人,这不过是些枯枝败叶,不值几个铜钱…若…若大人看得上,小人愿全数相赠,只求…只求…”

说着,他竟直接跪倒在地。

额头重重地磕在青石板上,发出"咚"的一声闷响。

吴仁安微微一怔,随即明白了青年的心思。

这无生教入主阳泽城后。

教众横行霸道,杀人如麻。

寻常百姓见到教众,无不避之唯恐不及。

这青年见自己腰佩令牌,自然是吓破了胆。

"起来。"

"我要买你的柴火,不是要你的命。"

“求什么?”

“只求大人…大人能饶小人一命。”

青年声音颤抖,“小人家中尚有妻儿老小,若小人有何闪失,他们便要饿死了…”

言罢,青年已然泪流满面。

两行浊泪顺着瘦削的脸颊滑落。

在尘土上拖出两道浅浅的痕迹。

吴仁安凝视片刻。

心中竟莫名其妙地泛起一阵子酸楚。

他微微摇头,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。

轻轻抛在青年面前。

“拿去吧,柴火我全要了。”

银锭落地,发出清脆的“叮”的一声。

在寂寥的暮色中格外刺耳。

青年闻言,战战兢兢地抬起头。

眼里塞满的是了全然的不可思议。

他似乎不敢相信,也不能相信…

无生教的人竟会以正常价格购买他的柴火。

青年看着那锭银子,眼中闪过一丝渴望。

继而又迅速黯淡下去。

这银子想必也是鲜血铸成的…

念头一起。

继而却像被烫着了一般,连连后退,不敢伸手去拾。

“大人…小人不敢…这…这柴火不值这许多银两…”

“让你拿着。”

吴仁安语气渐冷。

那青年却如同受惊的兔子,浑身颤抖。

依旧不敢上前。

他深深地叩首于地,额头磕在青石板上。

止发出“咚咚”的声响。

"不…不敢收大人的银子。这些柴火,全都送给大人了。小人只求活命。"

吴仁安眉头微蹙,再次将银子递向青年。

"拿去吧,你家中还有妻儿老小,总要养家糊口。"

青年却如避蛇蝎般后挪着,双膝似磨出了血…

跪伏在地,额头紧贴青石板:"小人不敢,小人真的不敢。"

吴仁安见状,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。

是愤怒?是失落?还是某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感受?

他凝目观察,忽然注意到青年的手掌。

那双手虽覆满尘土,却没有常年劳作留下的老茧。

指甲亦修剪得整整齐齐,虽已久未打理,但仍能看出曾经的讲究。

“你是读书人?”

吴仁安问道,语气微缓。

青年浑身一颤,半晌也敢抬头。

“回…回禀大人,小人曾在私塾读过几年书,只是家贫,无力继续…如今…如今只能靠捡些柴火度日…”

吴仁安沉吟片刻,心中忽然明了。

这青年定是惧怕无生教的名声,以为自己要对他不利。

想到此处,他竟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烦躁。

“拿着银子,带回去给你妻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