辽寿昌二年的深秋,铅灰色的云层仿若一块巨大且沉重的生铁,沉甸甸地压在上京临潢府的上空,令整座城市都被笼罩在一片压抑而肃杀的氛围之中。
狂风如同一头挣脱牢笼的洪荒猛兽,裹挟着黄沙,以排山倒海之势肆虐席卷而过,发出如鬼哭狼嚎般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啸。
高大的城垣在狂风中愈发显得冷峻威严,城墙上那整齐排列的垛口,恰似巨兽口中森然的利齿,散发着阵阵阴森之气。
檐角处,由女真工匠倾注心血精心打造的青铜风铃,在狂风的无情肆虐下,发出凌乱而急促的声响,那声音仿佛是女真子民在漫长苦难与屈辱岁月中发出的绝望哀号。
这些风铃,曾是完颜部怀着恭顺之心虔诚进献的贡品,然而如今,却沦为悬挂在女真族人头顶,时刻警示他们所背负沉重枷锁的凄厉警钟。
阿骨打紧紧攥着缰绳,羊皮手套下的手掌早已被汗水湿透,那汗水冰冷而黏腻,仿佛是他内心复杂情绪的具象化。
胯下三河马的蹄声沉闷地敲击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,每一声都仿佛重重地击打在他的心坎上,与他此刻忐忑、愤怒交织的心跳节奏相呼应,显得杂乱而又沉重。
街道两旁,契丹贵族的宅邸飞檐斗拱,尽显奢华富贵之态。
朱漆大门上的铜钉在阴云的笼罩下泛着幽冷的光泽,宛如一双双冷漠的眼睛,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严。
绸缎庄内,留着卷曲胡须的波斯商人,正操着生硬拗口的契丹语,与身着华丽织锦长袍的辽国富商费力地讨价还价,那怪异的腔调在阿骨打听来,仿佛是对他内心痛苦的一种无情戏谑与嘲讽。
酒楼二楼飘来烤全羊混着龙涎香的味道,浓郁得令人几近窒息,甚至泛起阵阵恶心之感。
阿骨打不经意间将目光扫向街角,只见几个女真奴隶瑟缩在寒风之中,他们身形消瘦如柴,身上那件破旧不堪的羊皮袄在狂风中无助地翻飞,仿佛一片随时会被狂风卷走的枯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