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救护车呼啸着掠过街角时，她正将镇静剂空瓶扔进河面。

涟漪中的倒影突然分裂——八岁蜷缩在器材室的自己，十五岁站在擂台上流泪的自己，此刻在雨夜街头痛得弯下腰的自己，都在对着虚空发问："我们究竟是谁的怪物？"

……………

吴美玲踉跄着扶住路灯时，阴影中忽然伸出温暖手掌。

辰申子掌心的冻疮擦过她腕间疤痕，急救包里的橙子滚落满地。

………

汗水在防滑垫上蒸腾成雾，吴美玲的指节无意识摩挲着储物柜的锈迹。

赵雨欣拆绷带的窸窣声突然停滞。

"雨欣。"吴美玲的嗓音裹着镇痛片的苦涩，指尖抚过锁骨处的旧疤，"我，像不像他们所说的……怪物？"

最后的尾音消融在空调出风口的嗡鸣里，惊醒了更衣柜深处某只蟋蟀。

赵雨欣的护齿"咚"地坠入消毒水桶，涟漪中浮现出暴雨夜的画面：

十二岁的吴美玲攥着染血的剑桥录取通知书，在家族祠堂将砚台砸向训斥她"不配为继承人"的三叔。

飞溅的墨汁在汉白玉地砖上蜿蜒成困兽的爪痕。

"你把陈家少爷踢进ICU时，可没在乎过风言风语。"赵雨欣用纱布缠紧她渗血的虎口，医用胶带撕扯声割裂寂静。

她突然发现学姐的脉搏快得异常——这绝非擂台激战后的余韵。

吴美玲的战术腰包突然震动，辰申子送的那枚银质发扣滑落在地。

铛啷声惊醒了冷冻柜的制冷系统，白雾漫过她脚踝的蛇形刺青。

"他说我们解决问题只会砸钱。"她嗤笑着用鞋尖碾转发扣，金属在地面刮擦出的锐响。

赵雨欣的瞳孔突然收缩。

"玲姐，要是不痛快，我去把那个愣头青揍到住院。"赵雨欣的玩笑话卡在喉间。

吴美玲突然扯开高领运动服，心口处的电子监测贴片在冷光下泛着青紫——这是上周心律监护仪留下的印记，家族医生警告她再参赛可能猝死。

"他父亲……"吴美玲的指尖停在辰申子偷拍的训练照上，照片边缘卷起的毛边蹭过她新结痂的唇纹，"是二十年前‘西苑惨案’唯一的幸存者。"

冷冻柜突然跳闸，黑暗中有玻璃药瓶坠地的脆响。

应急灯亮起的刹那，赵雨欣看清学姐颤抖的睫毛上凝着冰晶。

吴美玲正将注射器抵住静脉，药液的反光里映出辰申子在贫民窟送餐的身影。

镇痛剂的凉意漫过心脏时，她听见自己说："联赛结束我就退学，爷爷要把我送去联姻。"

更衣镜突然爆裂，飞溅的碎片中，赵雨欣瞥见吴美玲藏在战术包底层的诊断书——创伤后应激障碍三级"的猩红印章。

当赵雨欣的拳头砸向警报按钮时，吴美玲正将辰申子的发扣按进心口。

防爆玻璃外的暴雨突然静止，监控画面显示辰申子正冒雨冲向西苑路188号。

在他撞开危墙暗门的瞬间，吴美玲的监测仪发出刺耳鸣叫。

心电图与二十年前父亲猝死前的波形完美重叠，而此刻辰申子手中的老式录像带，正开始自动播放胡叔临终前的忏悔录音……

赵雨欣拆解绷带的动作突然凝滞，医用剪刀的寒光映着吴美玲颈侧跳动的血管。

训练场的排风扇将浓烈的铁锈味卷入鼻腔。

那是沙袋渗出的棕榈纤维，混合着吴美玲虎口新裂伤的血腥气。

"我们的玲姐什么时候在乎过蝼蚁的聒噪？"她故意用剪刀尖戳向沙袋，破口处涌出的铁砂如同时光漏指间的流沙，"你把陈家少爷踢进ICU时，眼睛可都没眨过。"

吴美玲的战术护腕突然崩开，露出腕间陈旧的约束伤。

"他不一样……"她摩挲着辰申子遗落的廉价发绳，涤纶纤维在指腹擦出静电火花，"那双眼睛，像极了地下拳场逃生通道的应急灯。"

赵雨欣突然扯开自己的训练服，心口处相同的约束疤痕赫然在目："当年你把我从少管所捞出来时说过，怜悯是格斗家最致命的毒药。"

她将冰镇功能饮料贴上吴美玲滚烫的额头，冷凝水顺着那道狰狞的旧伤流进衣领。

………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