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摘下金丝眼镜揉了揉眉心，"别担心，按时换药就不会。"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，开完祛疤膏又补了盒安神口服液。

玻璃窗外春光明媚，玉兰花瓣落在急救车顶棚上，像停着许多白蝴蝶。

手机在抽屉里震动第三回时，他终于按下接听键。

姐姐辰美霞的声音带着电波特有的失真："妈托人介绍的钢琴老师你见了没？人家说发消息你三天都没回……"

诊室挂钟指向五点二十，分针与十年前清韵雪车祸发生的时间重叠。

辰申子望着墙上的人体穴位图，涌泉穴的位置贴了张便利贴，是昨天值夜班时随手记的药方——当归三钱，川芎两钱，桃仁……

"阿申？你在听吗？"姐姐的声调陡然拔高，"都三十了还单着，你打算守着回忆过一辈子？"

走廊传来轮床碾过地砖的隆隆声，担架床上垂落的手腕系着红绳，辰申子下意识追出去两步，直到看清那是位白发老人。

诊室重归寂静时，暮色已经爬上窗台。他打开最底层的抽屉，牛皮纸包裹的日记本边角泛着毛边。

十年前从清韵雪课桌里找到这个本子时，封面还带着她常用的茉莉香，如今只剩陈旧纸张的苦味。

3月12日 晴

今天在图书馆闻到中药味，突然想起辰同学白大褂上总有股檀香。他给流浪猫包扎伤口的样子好温柔，要是能像他一样勇敢就好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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钢笔字被水渍晕开的地方，墨迹蜿蜒成奇怪的形状。

辰申子用指腹摩挲那个模糊的"辰"字，电脑屏幕忽然闪烁起来。他以为是电压不稳，正要起身检查，机械女声突兀地在寂静中响起：

"监测到强烈执念波动，意念传达中……"

显示屏上浮现出十年前的高中校门，画面里梳马尾的少女抱着课本穿过紫藤花架，白裙摆扫过满地落英。

辰申子碰翻了手边的枸杞茶，褐色液体在病历本上漫开，像极了当年清韵雪散在柏油路上的血。

"是否启动溯光程序？"女声甜得像掺了蜜，光标在确认键上欢快跳动。

辰申子抓着手串的指节泛白，沉香珠子硌得掌心生疼。窗外急救车的鸣笛由远及近，恍惚间与记忆中的声音重叠。

他颤抖着按下鼠标的刹那，诊室忽然灌进穿堂风。窗帘狂舞如招魂的白幡，所有仪器同时发出尖锐蜂鸣。

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瞬，他看见清韵雪日记本哗啦啦翻动，停留在最后一页血写的字迹：

不要回来……

……………

辰申子是被栀子花香唤醒的。

眼皮上跳动着细碎光斑，蝉鸣声像隔着一层毛玻璃。他猛地坐起身，后脑勺撞在铁质床架上发出"咚"的闷响。

墨绿色蚊帐被晨风吹得鼓胀，床头贴着的科比海报边角泛黄，书桌上堆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——这是他高三时寄宿的教职工宿舍。

手机在枕边震动，诺基亚经典铃声让他眼眶发烫。屏幕上显示着2013年6月5日，锁屏照片还是系统自带的星空壁纸。

十年前清韵雪总笑他像个老古董，直到毕业那天才红着脸用蓝牙传给他一张晚霞照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