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章 平顶山功曹传信 莲花洞木母逢灾

那呆子捏合了一番,拖着钯,径回本路。怎知行者在他耳朵后,将这一切听得一清二楚。行者见他回来,便腾起两翅,预先飞了回去。他现了原身,见到师父。师父问道:“悟空,你来了,悟能怎么不见回来?”行者笑着说:“他在那里编谎话呢,就快回来了。”长老说:“他两个耳朵盖着眼,是个愚拙之人,他能编什么谎?又是你捏造什么鬼话来赖他吧。”行者说:“师父,你就是这样护短。这是有对问的话。”接着,他把呆子钻在草里睡觉,被啄木虫叮醒,然后对着石头唱喏,编造出石头山、石头洞、铁叶门、有妖精等谎话的事,预先说了出来。

说罢,没过多长时间,那呆子就走过来了。他又害怕自己忘记了刚刚撒下的谎话,于是低着头,嘴里一直在念叨着。这时行者大喝一声:“呆子!你在那里嘀咕什么呢?”八戒赶紧抬起头,竖起耳朵来看了看,回答道:“我已经到地方了!”接着,那呆子走上前,扑通一声跪下来。长老赶忙把他扶起来,关心地问道:“徒弟,真是辛苦你了。”八戒连忙回答道:“是啊,长老。这走路的人,还有爬山的人,可真是太辛苦了。”长老继续问道:“有没有碰到妖怪啊?”八戒马上回答道:“有的,有的,这里有很多妖怪啊!”长老有些疑惑地问:“他们为什么要放你们过山呢?”八戒忙不迭地说:“他们让我当猪祖宗、猪外公,还给我准备了一些粉汤和素食,让我吃了个饱。然后他们还说,会敲锣打鼓地送我们过山。”行者听后,笑着说:“他肯定是在草里睡着了,才说了这些梦话吧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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呆子一听,立马被吓矮了二寸,战战兢兢地说:“爷爷啊!我睡了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呢?……”行者上前一把揪住呆子说道:“你给我过来,等我来问问你。”呆子心里一慌,颤抖着声音说道:“问就问吧,你揪我干什么?”行者问道:“那是什么山?”八戒回答道:“是一座石头山。”行者继续追问:“什么洞?”八戒答道:“是个石头洞。”行者又问:“什么门?”八戒答道:“是钉钉铁叶门。”行者再问:“里面有多深?”八戒答道:“进去有三层。”行者打断八戒的话说道:“好了,你不用再说了,后面半截我都记着呢。恐怕师父不相信,我还是替你说出来吧。”八戒不服气地反驳道:“哼!你这张脸可真够厚的!你又没去过那里,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,还想替我说?”

行者笑着说道:“‘门上钉子有多少,只说老猪心忙记不真。’这是你说的吧?”那呆子听到这话,立刻慌忙跪下来。行者接着说道:“你朝着石头唱喏,装作我们三个人,然后对它一问一答。对吧?你还说要等你编好谎话,再去哄那弼马温。对吧?”那呆子吓得连连磕头,嘴里求饶着:“师兄啊,我去巡山的时候,你难道没有跟着我一起吗?”行者气得大骂起来:“我看你就是个没出息的家伙!这么重要的地方让你去巡山,你竟然跑去睡觉!要不是啄木虫把你叮醒,你可能还在那儿呼呼大睡呢。被虫子叮醒后,你不仅不好好反省,反而编造出这么大一个谎言,难道不会耽误大事吗?你快点伸出腿来,让我打你五棍,给你长长记性!”

八戒慌得连忙说道:“那个哭丧棒可太重了,轻轻擦一下就能破皮,稍稍挽一下就得伤筋,要是打五下,那可就要命了啊!”行者冷笑道:“你害怕挨打,怎么还敢说谎呢?”八戒赶忙解释道:“哥哥呀,我就这么一次,以后再也不敢了。”行者想了想,说道:“既然这样,那就只打三棍吧。”八戒一听,苦着脸求道:“爷爷呀,半棍都受不了啊!”呆子实在没办法,只好扯住师父求情道:“师父,您帮我说几句好话吧。”长老听了,有些无奈地说道:“悟空说你编谎话,我本来还不太相信。现在看来果然如此,确实应该打。但是现在我们要过山,人手不够用,悟空,你就先放过他吧,等过了山,再惩罚他。”

行者点了点头,表示同意,然后对八戒说道:“古人说得好:‘顺从父母的意思说话,被称为最大的孝顺。’师父都说了不打,那我这次就暂且饶了你。不过,你还是要继续去巡山,如果再因为说谎耽误事情,我一定不会轻易饶恕你!”

却说那呆子只得爬起来又去。他一路奔上大路,心中疑神疑鬼,每一步都怀疑是行者变化了跟住他。因此见到任何东西,都会怀疑是行者。走了大约七八里路,他看见一只老虎从山坡上跑过去,竟然一点也不害怕,反而举起钉钯说道:“师兄来听说谎的吗?这次我不再编造谎言了。”又往前走了一段路,一阵猛烈的山风吹过来,呼的一声,把一颗枯树刮倒,滚到他面前,他又跺脚捶胸地说道:“哥啊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!刚刚说不敢编造谎言了,现在又变成什么树来打我!”再往前走,只见一只白颈老鸦在头顶上喳喳叫个不停,他又说:“哥哥,不要害羞,不要害羞!我说不编就不编了,为什么还要变成老鸦呢?你是故意来逗我的吧?”其实这一次行者并没有跟着他,只是他自己在那里大惊小怪,胡乱猜疑,所以无论走到哪里都怀疑是行者跟着他。关于呆子的这些惊疑暂且不提。

却说那山叫作平顶山,此山高而险,山中有一处洞穴,名为莲花洞。洞中住着两个妖怪,一个叫金角大王,另一个则被称为银角大王。此时,金角大王正坐在洞内,对着银角大王说道:“兄弟啊,我们已经有多久没有巡山了呢?”银角大王回答道:“大约有半个月了吧。”金角大王接着说道:“兄弟,今天你和我一起出去巡山吧。”银角大王疑惑地问:“为什么今天突然想起要巡山呢?”金角大王解释道:“你有所不知。最近听说东土大唐派遣了一个御弟唐僧前往西天拜佛求经,他们一行人共有四个,分别叫做孙行者、猪八戒、沙和尚,还有一匹白马。你看看他们现在在哪里,如果遇到了就把他们抓回来。”

银角大王不屑地说:“我们想吃人,哪里找不到呢?这个和尚走到这里就让他走吧。”金角大王连忙摇头说:“你不知道啊。我以前在天界的时候,曾经听人说过,唐僧是金蝉长老转世下凡,经过了十世的修行,是个非常难得的好人,而且他身上的阳气还没有泄露。如果有人能吃到他的肉,就能延年益寿,长生不老啊!”

银角瞪大眼睛说道:“如果吃了他的肉就能延年益寿、长生不老,那我们还修炼个什么劲儿啊!何必辛辛苦苦地打坐修行呢?更不用炼制什么龙和虎,也不需要搭配雌雄。直接把他抓来吃掉不就行了吗?让我去抓他回来吧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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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角赶忙拦住他说:“兄弟,你别这么着急嘛!你先别急着出去。要是你走出这扇门,看到任何一个和尚都直接抓回来,万一是其他普通和尚,那就糟糕了。我还记得唐僧的模样,曾经给他师徒四人画过一幅画像,还仔细描绘了他们每个人的样子。你可以带着这幅画像出去,如果遇到和尚,就按照画像来辨认一下是不是唐僧。另外,我再告诉你每个和尚的名字。”说完,金角详细地告诉了银角每个和尚的特征和名字。

银角拿着画像,记住了唐僧等人的长相和名字后,立刻离开洞穴,召集了三十名小妖怪,然后上山巡逻去了。

却说八戒运气不佳。正当他走着的时候,突然遇到一群妖怪,拦住了他的去路,并问道:“你是什么人?”八戒刚刚抬起头,竖起耳朵一听,发现是一些妖怪,心里不禁慌张起来,暗自想道:“如果我说自己是取经的和尚,肯定会被他们抓去;只能说自己是个路人。”于是,八戒回答说:“我只是个过路人。”小妖们向银角报告:“大王,这个人说他只是个路人。”在这群三十个小妖之中,有些认识八戒,有些则不认识。旁边还有一些听着别人指点说话的小妖,说道:“大王,这个和尚看起来很像我们挂着的影神图中的猪八戒。”于是,银角让人把影神图挂起来。八戒一看,大吃一惊,叫道:“怪不得最近总是无精打采呢!原来他把我的影神传来了这里!”小妖用枪挑着影神图,银角指着上面的人像说:“这骑白马的就是唐僧。那个长着毛脸的就是孙悟空。”

八戒一听这话,赶忙说道:“城隍爷爷,没有我也可以,但一定要有猪头三牲和二十四份的清醮啊!......”嘴里不停地嘟囔着,还一直许着愿。那怪物又说道:“这个黑长的是沙和尚,这个长嘴大耳的是猪八戒。”呆子听到说自己,惊慌失措地赶紧把嘴巴揣进怀里藏起来。那怪物喊道:“和尚,把嘴伸出来!”八戒回答道:“我天生就是这样,嘴巴伸不出来。”那怪物让小妖怪用钩子去钩八戒的嘴。八戒慌张地把嘴巴伸出来说道:“哎呀,这么小家子气。好了,这不就伸出来了吗?你想看就看吧,干嘛要用钩子呢?”

那怪物认出是八戒,立刻抽出宝刀,上前就砍。这呆子举起钉耙挡住说道:“我的儿子,不要无礼!看我的钯!”那怪物笑着说:“这和尚肯定是半路出家的。”

八戒听了,哈哈大笑,说道:“好儿子!真有点小聪明啊!你怎么知道俺老猪是半路出家的呢?”

那妖怪不屑地哼了一声,说:“你会用这钉耙,肯定是从别人的花园里偷出来的吧。”

八戒一听,气不打一处来,大声反驳道:“你个小崽子,哪里懂得俺老猪的钉耙。俺这钉耙可不是一般的钉耙,它可是:

巨大的牙齿铸就得如同龙爪般锋利,渗透着金色的光芒,仿佛一只凶猛的猛虎。遇到敌人时,寒风吹过,火花四溅;与对手对峙时,火焰熊熊燃烧。它能够帮助唐僧消除各种障碍,保护他西天取经,降伏那些作恶多端的妖怪。挥舞起来,烟雾和霞光遮蔽了太阳和月亮,扬起的灰尘使得星辰都变得昏暗无光。即使是强大如泰山的老虎也会害怕,广阔如大海的老龙也会震惊。就算你这个妖怪再厉害,只要被俺老猪的钉耙击中一下,身上就会出现九个血窟窿!”

那怪听了这话,哪里肯让。立刻挥舞起七星剑,抛开一切招式,与八戒你来我往,在山中激烈地赌斗起来。他们大战了二十回合,依旧不分胜负。八戒见状,发起狠来,不顾一切地拼死相迎。那怪见他揪耳朵、喷粘涎、舞动钉钯,口中还吆吆喝喝的,心中也不禁有些害怕,连忙回头招呼小怪们,一起动手。

若是一对一地打,八戒其实还能应付。但他见那些小妖一拥而上,顿时慌了手脚,招架不住,败下阵来,转身就跑。原来,这山路崎岖不平,他刚才没有细看,不小心被蓏萝藤绊了一个踉跄。他挣扎着爬起来正要继续跑,却又被一个小妖绊倒在地,接着一群小妖一拥而上,有的扳着他的脚跟,有的扑上去按住他,有的抓他的鬃毛,有的揪他的耳朵,有的扯着他的脚,有的拉着他的尾巴,将他扛的扛,抬的抬,擒进了洞中。

哎呀!真是:一身魔发难消灭,万种灾生不易除。

究竟猪八戒性命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