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对,却也对!”
“汴京攻破,他们会做什么了?面对繁华似景的天下之都,他们刀口舔血将头系在脖子上,为了什么?”
班胜沉默,缓缓闭目。
乌丸轻笑一声,“他们会像饿了三日的囚徒,突然见到满桌珍馐——”
“钱财、美色、黄金,他们会觉得,这本就是他们用血换来的,是自己应得的。”
“天王就算你阻止他们又能如何,如今投奔而来的各地起义军,何止五十万?”
“他们跟着天王你抛头颅洒热血,为了什么,如今已经到了这一步,历史上多是为了安抚人心,屠城三日,天王你就算下令,也压不住这五十万大军的人心起伏。”
“天王,你不是心中早有定论?又何必自扰了?”
话未说完,远处营寨突然爆发出阵阵欢呼。
似乎是刚刚将领带回“明日攻城”的消息,引得众人欢呼。
班胜说道,“当年燕王却能做到?又是为何?”
乌丸揉了揉眉心,摇了摇头,“天王你何必去和陆神洲相比,那就很没趣了。”
班胜终于露出笑容,“乌丸,你素来目空一切,却唯独对燕王格外嘴上留情?”
乌丸耸了耸肩,难得露出一抹无奈:“不服不行啊。人家做成的事,我还没做成。若连这点都嘴硬,岂不是连自己都骗?”
乌丸转过身,看向在帐内的另外一人,覆盖这铁面的将领。
“谢灵,你作何决定?”
覆盖着面具的将领,掀开面具。
露出一个模样俊朗带着几分书生气的面容,只是那双剑眉带着凛然肃杀之气,生生将这文弱气质冲散。
谁也没有想到,在江南道被赤目军大破三十万的定远侯,会这般出现在赤目军之中。
班胜坐在主位上,眼神微眯,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,却不见丝毫讶异。
谢灵沉思片刻,沉吟道:“我欲领一支兵马,回江南道。”
乌丸轻笑道,“如此时机,你不进汴京看看,去看看九大姓或是谢家?”
“还是说,如今会有三千年的飞升之机?不搏一搏。”
他意味深长道,“我知道,你和你那位弟弟一般,善藏拙,你也已经跻身阳神境界吧,离凝聚本命只差一步。”
谢灵却摇了摇头,声音冷静道,“人贵在有自知之明,汴京之内飞升台一开,若不得飞升只有被困其中。”
“至于所谓飞升,本就不是给我这种人凡人准备的。”
“至于,谢鸿……我这位弟弟失足落入湖中,风寒发烧痊愈之后,原本愚笨的弟弟就如同开了窍一般,诗书礼易学什么都快,武道元神,修行一日千里,我那位母亲还以为是谢家祖上积德,冒了青烟。”
“我却知道,我的弟弟已经死在湖中。”
乌丸幽幽叹息一声:“那些外乡人最擅鸠占鹊巢。史书上多少庸碌之辈,沉寂多年之人,突然某日就变得胸有大志,一鸣惊人……谁又分得清,皮囊里装的究竟是谁的魂魄?”
“江南道之事,准了。”
谢灵抱拳一礼,铁甲铿锵声中转身离去,毫不拖泥带水。
现在,偌大军帐内只剩下两人。
班胜问道,“你就这么放过他?这不是你的行事风格?”
乌丸轻松坐在椅子上,“确实如此,我从不留祸患,谢灵是聪明人,那更不能留了。”
“就算是如今,只差一步,偏就要更加谨慎。”
“我饶过他,是关于一桩旧事?”
班胜似乎来了兴趣,“不知道是什么事,能让军师大人记怀?”
他唤了一个称呼,“或着说,能让夫子,你记得?”
乌丸微微一笑,“你还是喊我军师吧,喊我夫子总让我觉得怪异,让我觉得是借尸还魂的鬼魂。”
“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?”
班胜道,“一开始我猜测你从终南山来,不然怎么可能调动如此多的粮食兵马,还有突然如春笋冒出来一帮会行军打仗,又修为精深,还与我赤目军如此意气相投的男儿。”
他自嘲地笑了笑:“总不至于我班胜真是天命所归,能让天下豪杰纳头便拜。若真如此,也不至于连个媳妇都讨不着。”
“后来我查到终南山确有位乌丸祖师,可年岁实在对不上。”
班胜目光渐深,“直到谢灵出现在江南道,在云越泽布下埋伏——以谢灵生平之谨慎,断无可能中计。那时,你的身份便昭然若揭了。”
他起身看着乌丸,一字一顿道:“你便是那位创建儒家,在大齐立下书院的夫子。”
乌丸一笑,“乌丸确有此人,也是三真一门派来之人,不过被我所杀,实在装作一位老头太腻歪了,我恢复了原本相貌罢了。”
他话锋一转,又重回刚刚之事。
“至于我为什么放过谢灵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