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爷并不拿大,起身也拱拱手,“本家大哥,过年好,家下都好?”又让座。
刘大爷谢了坐,在靠边儿的椅子上坐下,笑着说,“承蒙刘爷关照,家里都好。这是舍侄女,”一指方晴,“家里过不下去了,会两笔丹青,跟小老儿一起在南市摆个画摊儿,以后还请刘爷多照顾。”又跟方晴说,“快给刘爷见礼。”
方晴一直微微低着头,眼观鼻鼻观心的,听得这么说,微微一愣,便冲着这位刘爷鞠了一躬,说声“刘爷好。”方晴之前没想到行礼这回事,虽会旗人的蹲礼,但这都民国了,再蹲礼似不合适,便学着洋派人鞠了个躬。
趁着行礼的空儿,看了一眼这位刘爷。这刘爷与想象的五大三粗满面横肉的“歹人”形象差距甚远,约摸五十来岁,脸面白净,五官清朗,唇上续些胡髭,穿着宝蓝绸面皮袍,竟不像豪强,倒像个斯文富贵的人。
刘爷打量一眼方晴,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,长相普通,打扮普通,行事倒是沉稳,不像个会惹事儿的。
“好,好,是个好孩子。会画画儿?回头也给老夫画一幅。”
“那敢情好,就怕她手拙,画不出刘爷威武清贵的神·韵呢。”刘大爷代答。
“我一个混江湖的,有什么清贵。”刘爷笑着谦虚道。
又说了两句闲话,“拜码头”也就到了尾声。
刘大爷放在桌子上一个封了五块钱的红封,“我们就不叨扰刘爷了,这点钱请代为请街上的兄弟喝茶,以后少不得麻烦兄弟们。”
刘爷笑着说,“大哥又客气,如此我就替兄弟们谢谢了。”
出了茶馆,一着风,方晴才觉得后背出了一层的汗。
刘大爷还夸方晴“镇定”,“像个见过世面的孩子”。弄得方晴很是不好意思。
拜完码头,就算正式成为南市摆摊人中的一员了。
第23章 画一张遗像
可能因为在南市画像的,方晴是独一份,所以在这儿停住脚儿看画儿的人不少,甚至也有问价的,但掏钱画一幅的,暂时没有。
方晴一上午都没开张。刘大爷买卖不错,一上午接了两个主顾。
二月的天气用方晴娘的话说是“冻人不冻水”。在外面站了半天,因为头一天来要拜会街面上的人,没穿臃肿的大棉袄,虽在太阳地儿里,方晴还是冻得跟冬天的秃毛鸡似的。
方晴微耸着肩,缩着脖子,把手揣在袖筒里,看刘大爷神乎其技的算命看相。
等刘大爷闲了,方晴问,“大爷,您怎么知道那人父母必有一方不在了?”
刘大爷拈着胡须,又扫看两眼周围,“他是戊寅年生人,算算都五十多了,他爹娘得多大岁数?这个岁数有几个夫妻俱在的?不管哪一方不在,我都说的对,如果都不在,我说的也不算错,如果万一都在……”
方晴赶忙问,“那怎么办呢?”
“你没仔细听我原话是怎么说的,‘令尊令堂都是有德之人,但可惜有一方不在了’,万一都在的话,我就说果真‘德修福寿’,有德所以延寿——令尊令堂必有后福啊。没人会说自己爹娘没德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