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克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,他和各种族的人都打过交道,其中也包括那个生活在大海中的种族。十八年前的琼云攻防战,就是他在克洛斯的授意下,亲自与他们谈妥了条件,发动了那场惨烈的战争。但时光如梭,一晃已经是十八年过去了,他从未想到过自己还会再见到他们的族人,那个被人类童话称作人鱼,又被成年人们称为海妖的生命。
但此刻呈现在在他面前的是真真实实的她,唯一让他不敢相信的,是那张熟悉的脸,依然的恬静贤淑,依然的温柔秀美。那的确是她,那个让任何人见了都感觉如春风拂面般亲切静美的少女;那个跟男人说话会害羞,所以极少发表自己的意见,总是默默地倾听着,偶尔说出一两句话,随即又保持沉默的少女;那个雪月灵视之如亲生姊妹,不顾生命安危也要救她于水火的少女,那个名叫雨瑶的少女。
洛克很想知道,雪月灵对于她的身份了解多少,他也很想知道,雨瑶跟随在雪月灵的身旁,究竟出于何种目的。还有一点令他疑惑,为什么他之前所见过的海妖都是青色的皮肤,而雨瑶却是金色的。
“你这样处理伤口是不行的。”
当他在雨瑶面前现身,凝视着她吃惊的脸以及渐渐淤青的伤口,雨瑶的表情似乎变得有些绝望。她吃力的稳住身体,惧怯的看了一眼洛克,随即低下头去不敢再看。刚刚对于洛克发动的攻击,她完全没有注意到那是谁,她只是看到有个人影出现在门口,为了自卫下意识的发起了攻击。而现在,她已经意识到,自己的秘密无法守住了。
“你的伤口正在恶化,我想只有一个人能救你。”洛克走到她身旁,俯下身看了一眼肩头的伤口,起身道:“我这就去找她过来。”说完转身往外走,雨瑶猛地扑上去抱住他的腿,凄然哀求:“洛克先生,我求你,求你不要告诉雪莺!”洛克回头看着雨瑶脸上滑落的两行泪水,略加沉吟,说:“你的伤口需要接受治疗,能救你的只有雪莺,我可以帮你保守秘密,但你应该告诉我关于你的一切,你是谁?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?你想要做什么?”
“其实,在此之前,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。”雨瑶的声音颤抖着,夺眶而出的眼泪肆意的流淌,悲伤与绝望占据了她全部的表情,眼中的彷徨无助让洛克觉得,她像一条不慎落入渔网的小鱼,求生的欲望使她迫切的想要获得一条生路,哪怕只有一丝渺茫的希望。
第六章 海的女儿(二)
她缓缓的放开洛克,手捂着流血疼痛的伤口,顾不得擦去满脸的泪水,伤感的开始了她的讲述:“我的本名叫芙洛兰,在我们海妖的语言中意为‘幸福的笑靥’。可现实真的很讽刺,从我一生下来,我便不知道幸福的微笑是什么滋味。我的种族与人类不同,是大家庭式的群体生活,每个族群有一位长老,是族群中的家长,所有的族人都对他惟命是从。族中新出生的孩子,不会交给亲生父母来抚养,而是与所有的孩子混居在一起。孩子们在长大后不会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,即使是当年负责接受他的保育员也早已分不清他们谁是谁,因此在我们当中没有父母亲人的概念。当我们长大一点儿以后,男孩子们就跟着成年男性外出打猎,锻炼狩猎和战斗技巧,而女孩子们则要学习打理生活中的一切。”
“原本,我应该和普通的人鱼少女没有任何的区别,但命运却跟我开了一个玩笑。当我生下来的时候,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,因为我和所有人都不一样,我身上的鳞片是金色的,仿佛夕阳的光辉在上面镀了一层美丽的光彩,而我的皮肤则是雪白的,与族人青灰色的皮肤相比完全是个异类。一些人认为我是不祥的怪物,认为应该杀死我,如果不是仁慈的长老力排众议,也许我早在二十年前已经死去了。”
“但活下来的我,却从未受过良好的照顾,保育员们讨厌我,其他的成年人也厌恶我,连同龄的孩子们也欺负和歧视我。我每天吃不饱饭,生病了没有人管,没有人跟我玩,甚至没有人愿意跟我说话。如果不是善良的长老心里记挂着我,时常来看望一下我,我大概已经忧郁而死了。但长老他很忙,那时候我隐约听说,我们的族人正在跟人类交战,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人类交战,保育员对与我同龄的孩子们讲述各种人类的罪恶,还有我们与他们的仇恨,很多孩子为此而痛恨人类,但我却不这样想。我总觉得,那些虐待我的人所仇视的人,一定是好人,所以我非常期盼能够看看人类的世界,见见那些我不曾见过的生命。”
“如你所知,战争最后以人类的胜利而告终,我们的族群潜入了海底的深渊休养生息。我慢慢地长大,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,也开始表现出自己的与众不同。我会在不经意间施放出一些法术,必要的时候以此进行自卫,但我也因此招来了麻烦。几个欺负我的孩子在受到反击后向保育员告状,说我偷学魔法,袭击他们,保育员很生气的将我关了起来,不给我吃饭。我自己一个人呆在海底幽深寂静的洞穴中,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,我想过死,但我没有勇气,我还想看看外面的世界,那个在我想象之中美丽幸福的世界。”
“后面的日子,我尽量远离人群,避免招惹麻烦。有时候我会浮上海面,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,仰望着天空中飘荡的白云,还有欢叫着飞过海面的海鸟,我便觉得心情愉悦,我贪婪的享受着每一分每一秒的轻松自在,真希望那种自由自在的快乐日子能够永远持续下去,但我知道,那只是一个奢望。”
“终于,在我十八岁那年,一个意外改变了我的生命轨迹,几个从小便喜欢欺负我的人鱼少年,闲来无事又来招惹我取乐。原本我对于他们的冷嘲热讽已经麻木了,根本不愿意理睬他们,但我的冷漠对待并没有换来息事宁人,他们反而变本加厉,对我动起手来。忍无可忍的我一怒之下向他们发起了反击,可是没有料到,我的反击将一个孩子打成了重伤,其他的几个人都吓坏了,哭叫着跑回去了。我也吓呆了,我知道,如果被抓回去,等待我的很可能是不堪设想的结局,他们甚至会借机处死我,因为曾经庇佑我的长老已经在几年前逝世了。”